我壓死了一隻小貓

 兩個月前的某個夏夜，

我睡到一半聽見貓叫聲。
住在鄉下平房，野貓的聲音時常能聽到，
但這次不一樣——聲音近得出奇。

我推開窗，好奇地望出去。
沒想到真的看到了一群貓：一隻成貓和大約四隻花色不一的小貓，
我猜那隻成貓應該是牠們的母親。

小貓們在我院子裡玩耍，
而那隻成貓則靜靜地看著我。
我一時興起，倒了些冰箱裡的鮮奶加熱，
半夜三更打開門，把奶放到牠們不遠處的地上。

我回到屋內觀察，
成貓先是觀望了一下，然後過來舔奶，
小貓們也陸續加入，不一會兒就喝光了。
我又續添了幾次，直到牠們喝飽。

之後，我從窗戶看著牠們在院子裡奔跑玩耍，
雖然吵，但我那晚心情不錯，很快又入睡。

隔天早上，我本以為會再見到牠們，
但一隻也沒看到。
有些失落，不過也想說野貓嘛，原本就不屬於我家。

沒想到到了中午，我才發現那幾隻小貓竟躲在我車底下，
小兒子看到很開心，我也跟著開心起來。

傍晚，牠們轉移到圍牆邊的草叢裡，
等到那隻成貓回來，才跑出來。
因為沒鮮奶了，我改給了點魚肉跟水，
但可能不夠，
深夜時牠們還是靜靜地看著我和我太太，透過窗戶。

我心想：明天一定要去買鮮奶。

但牠們沒有等到明天，
那一晚之後就再也沒出現。

直到某晚將入睡時，又聽到熟悉的貓叫聲，
我帶著一點期待打開門，只看到那隻成貓。
我在屋外繞了一圈，卻沒看到其他小貓。

正當我失望轉身進屋，
那隻成貓又叫了幾聲。
我心裡嘀咕：你這年紀應該能自己找吃的吧？
但牠又叫了兩聲，我還是心軟了，
去準備了鮮奶。

當我端出來時，牠卻不見了。

我有點失落：沒看到小貓，又白準備一碗奶。
但我開始想：
如果這隻成貓能說話，牠剛剛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是來找吃的？還是來說別的？

於是我自己腦補了一個故事：
也許這些日子裡，牠帶著小貓一家一家找適合的主人。
曾經也考慮過我們家，
但那晚我準備的東西不夠，牠們決定離開。

這次回來，也許是來再次評估，
或者只是想跟我告別。
一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小氣了。
也在那晚之後牠又消失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的某晚我再次聽見貓叫聲。
我馬上開門，是牠——那隻我一直掛念的成貓。
更驚喜的是，屋簷上竟多了一隻黑色的小貓。

想到明天小兒子看到一定很開心，
我立刻回屋準備了微波過的燕麥奶給牠們。

之後幾天，我只要看到牠們就準備吃的。
只是那隻小黑貓太怕生，幾乎不吃、也不露面，
總是躲在屋簷上，讓人難以親近。
存在感低到幾乎忘了牠的存在。

直到悲劇發生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下著雨，是連續第三天的陰雨。
討厭雨天的我這三天也都沒開車出門
我跟太太原本打算接小兒子下課後去吃臭臭鍋，
大兒子則主動說要留在家等我們帶吃的回來。

因為雨大，我決定把車開到門口接太太，
但剛開出去就被鄰居叫瓦斯擋住了路，
我們只好坐在車上等。

這時，有人敲我的車窗。
我本能地感到不安——
是大兒子，撐著傘。

我搖下窗，他說了句我聽得懂但完全不想接受的話：
「爸，你壓到一隻貓了。」

我當場愣住，太太則大喊：「什麼？你壓到一隻貓了？」
她這一喊，才讓我清醒過來。

我遠遠地看了眼大兒子指的方向，
知道情況沒救了，叫他先回家，
等我接回小兒子後再處理。

我請太太打電話聯絡「寵物天堂」，
請他們來幫忙處理。

當我們回來時，我看到那隻成貓蹲在小貓旁邊，
看到車子，牠就躲了起來。
那一刻，我的心幾乎碎了。
但孩子和太太都在，我只能忍著。

我叮囑太太進屋後別讓小孩出來，
自己則在院子等「寵物天堂」的人過來。

不久，一位先生來了，
我簡單交代情況，讓他處理完後才進屋。

但沒過多久，院子又傳來熟悉的貓叫聲。
我只敢遠遠地看牠——那隻貓媽媽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會寫下這篇，是想提醒開電動車的朋友，
或是車子停放太久的人，
啟動前記得等一等，
讓那些也許躲在車裡的小動物，有機會離開。

不然，你可能會像我一樣，
帶著這種痛，過很久很久。